被以“结婚”要“洞房花烛”为借口欺负了一整晚, 陆云泽现在累得胳膊都不想抬。农村的土炕还特别硬,他习惯了城市里的软床垫,这一夜睡得整个脊柱都在发酸。他们家这老窗户没帘子, 屋外天一亮,整个房间就跟着敞亮了起来。其他人家的鸡也开始拼了命的打鸣, 好像今天叫唤得不给力, 明天就要被主人拿去杀了下酒一样。
曾国强已经起来了,正在后院里整理柴火。
老屋子这会儿是空调、风扇、卫生间、自来水什么都弄好了, 但偏偏就是厨房还留着老灶台。当然,老灶台烧饭香, 随便烘个锅巴都能让他们家么儿喜欢得露出脸上两个小酒窝,但唯一麻烦的就是柴火了。他好一段时间没回老屋子, 存在这里的柴都用完了, 这会儿就要去后院那块地里随便摸点柴火。
农村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那种小树枝,掰点枯死的下来刚刚好。
把厨房里的米粥炖上, 曾老头也没歇着, 又在院子里拿起收音机,跟着音乐开始做广播体操。
陆云泽本来还想再睡一会儿的, 但躺在床上也不舒服,揉着眼睛起床了。
那根药玉还在身体里,他坐起来之后就感觉到了,耳朵尖都顿时一红,忍不住在心里低骂了贺邵承一声混蛋。他抚着床垫子坐起来, 动作都这么大了, 身旁的人居然还没醒,依旧保持着搂他的姿势在睡觉。
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平时,他们之间都是贺邵承睡得少, 睡得浅,尤其回了平县,那更是只要曾姥爷有一点动静,他就能从床上跳起来,以免彼此之间的关系漏了馅。但这会儿他都坐起来了,这个人的胳膊也只是顺势滑到了他的腰上,一点睁眼的迹象都没有。
陆云泽低头瞅着他,略微眨了眨眼,然后伸手戳了戳贺邵承的脸颊。
很帅的侧脸,热乎乎的。
但就是不醒。
“哪有这样的”他这个被欺负的腰酸背痛地起床了,欺负人的还舒舒服服躺在那儿。
不过贺邵承确实很少睡懒觉,陆云泽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舍不得喊他。嘴唇扁了扁,他慢慢地掀开毯子下了床,还弯下腰在那个人的面孔上特别小心地亲了亲。
唇瓣印到额头上,明明彼此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什么关系都定过了,但陆云泽此刻还是不禁红了一下耳朵根。他接着才自己换了衣服,顺道把那药玉拿出来,擦擦干净收到彼此的行李箱里。
“姥爷”他走出了屋子,喊了一声正在做操的曾姥爷。
“哎,么儿,居然你先起了”曾国强也有些惊讶,接着便“嘿嘿”笑了起来,“怎么,小贺还在睡觉啊”
“还在睡着呢,他估计昨天干活干累了。”陆云泽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在心里又骂起了中华文字的一词多义。
“干”这个字怎么就这么多意思
“我也是被姥爷你给吵醒的,否则才不起床呢。”心里虽然嘟嘟囔囔的,但困也是真的困。陆云泽抬手就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个懒腰,往自家卫生间去了。
五年前的时候上厕所还是去后缘蹲坑,踩着两条石板,那感觉可真叫一个糟糕;如今有了干净现代的卫生间,他才乐意回乡下住一住。
“你这小懒猪,那姥爷得天天早上放音乐吵你。”曾国强笑了一声,嘴上排挤着外孙,手上则是把收音机的音量调低了人小贺还在睡觉呢
祖孙两个只要聚在一块,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陆云泽洗了把冷水脸,总算把自己弄清醒了,接着又去厨房里看早饭。喜粽喜桃还没吃完,可以接着吃,但如今他嘴也叼,吃了一顿之后就嫌腻。刚好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很晒,他就盯上了姥爷留在院子里的那辆老式自行车。
“么儿,你要干啥”
“姥爷,我去街上买点别的早点,不想吃喜桃喜粽了。”他拿上了十块钱,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马上就回来啊。”
从农村去街上,走路还慢些,骑上车就快得多了。早餐摊子是一大早带着街道热闹起来的第一个摊子,农村人大多睡得早起得早,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坐在那里喝点豆浆,拿一两个包子啃的。这边东西也便宜,至少比县城里的早餐摊便宜一截,让陆云泽没忍住,最后拎了得有两个大袋子回去。
一来一往,他的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身上的衬衫也湿了一点。
“姥爷,来来来,吃刚出锅的油条。”自行车一停下,陆云泽赶忙喊着自家姥爷过来。
曾国强已经把锅里的粥盛出来在一旁放凉了,看到外孙买了这么多还吓了一跳,“呦,么儿,钱多也不用这样花啊。”
“也没什么,就是包子多带了几个,之后一块儿拎去县城好了。”他额头上汗津津的,太阳一晒都反光。脸上的两个酒窝也又深又甜,白净的面孔格外讨喜。不过现在太阳就有些过分地烈了,陆云泽不在院子里多待,拿着东西就进了厨房。曾姥爷已经捏了一根油条,一口咬下去,酥脆得很呢。
“这里还有冰豆浆,姥爷你拆一包倒碗里蘸着吃。”陆云泽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会儿才忽然意识到有个人还没起来。
“哎,贺邵承还在睡啊”
曾国强已经捏着油条坐下了,“姥爷没吵他,小贺也是难得起得晚。不过这边早饭都买好了,么儿,你去喊喊他。姥爷要先蘸着豆浆吃两口油条了”
“嗯,这边还有锅贴。”陆云泽点点头,把另一个塑料袋拿了出来,同时又去弄好了小碟子,在里面倒上香醋,添上一勺他们家的曾老头辣椒酱。
这边把早餐都放好了,彼此的碗碟也拿了出来,他才回了自己卧室。卧室里开了空调,一进去浑身都舒服了,面孔上的热汗也顿时都成了凉汗。陆云泽瞧向床上还躺着的人,贺邵承居然还是他走之前那个姿势。
他关了门,抿着唇坏笑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弯下腰贴在他耳朵边上
“贺邵承起床了”
床上的人猛的睁开了眼睛。
贺邵承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忽然喊醒,似乎还深陷在梦里,面孔都有些泛白。他的视线和陆云泽对视,陆云泽眨了眨自己圆溜的眼睛,见他终于醒了,才弯下腰在那薄唇上亲了亲。弯腰的动作让他的平安扣带着戒指都滑落了出来,他这才站直了,去彼此的行李箱里帮对方拿衣服
“你怎么今天睡那么久平时你不是都不要睡觉的么害得我一大早腰酸背痛地就醒了,还给你去买了早餐”
一沓衣服扔了过来,陆云泽最爱的事情就是叨叨,根本不带停的,“快点起来啦,有油条、锅贴、豆浆、肉包菜包我发觉农村这里的早餐虽然便宜,但馅料反而比城里头要实在。看到别的人在那边吃肉包,我就一不小心买多了,等会儿得带去县城里”
贺邵承还躺在床上。
他凝视着土屋的房顶,这里连天花板都没有,直接就是两个斜着的房顶和两根横梁。他接着又看向一旁,一根绳从房顶上落下,只需要轻轻一拉,他们屋里的灯就会亮起来。而站在他身旁的陆云泽还在不断的叨叨他比过去要长高了一点,虽然依旧瘦,细胳膊细腿,但或许是养得仔细,身材却并不扁平,该圆润的地方还是很圆润的。
贺邵承闭上了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胸口似乎还留存着滚下山崖,被树干穿过身躯的那份疼,但最让他痛苦的还是陆云泽自己选择了死亡。不过紧接着,他就回到了1990年
前世和此世终于衔接在了一起。
一切都明白了。
他曾以为自己之前做的那场梦是未来的预知梦,因为梦中的一切都还不属于这个时代但,原来不是。
那是他和么儿的过去。
陆云泽在一旁已经说了不少话了,忽然一转头,发现贺邵承居然还躺在那里。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他走回来,在床边坐下,同时伸手去摸了一下对方的面孔“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生病了”
体温很正常。
他奇怪地眨了眨眼睛,这会儿是真的开始担心了。
贺邵承深深凝视着自己的么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没有穿睡衣,整个上身都是的。结实的肌肉每一块都极为漂亮,而他的脊背上甚至还带着一点抓出来的红痕。昨夜,他就在这里,这张老屋子的土炕上,搂着自己的么儿被翻红浪,彻彻底底的进行了彼此的洞房花烛。
陆云泽怔忡地瞅着他,接着就被一双臂膀紧楼住了。
意识有些发愣,但身体却很放松,因为这个怀抱已经太熟悉太熟悉了。他被完全拉到了贺邵承的怀里去,腰都被紧紧地抱着;而贺邵承也把面孔紧紧地埋在了他的脖间,深嗅着么儿身上的气息。
“怎么了呀”他抬起手,也拍了拍对方的背,虽然之前嘟嘟囔囔的,但这会儿却温柔极了,“姥爷还在厨房里等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呢。”
“嗯没事。”贺邵承又深吸了一口气,啄了啄么儿软软的小耳垂,“只是想到我们已经结婚了心里,非常高兴。”
他前世最后的遗憾在这一世,都已经实现了。
陆云泽听到“结婚”这两个字,面颊却是猛的烧红。
他们蹭着李婶家大姑娘的婚礼,自己也偷偷摸摸地结了个婚这,这算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嘛纯粹就是他们两个在过家家好吗可这个人却,却当真了
“你,你不要再说了。”他捂住了对方的嘴,已经羞得面孔快要红成水蜜桃了,“你,你居然还这么当真,快别说了,把衣服换上去厨房吃饭再不去等会儿姥爷要过来了”
他一边推开着人,一边又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赶忙把贺邵承的右手拉过来。
上面赫然还戴着一枚银戒。
“这个可不能给姥爷看见快点收到平安扣那边去。”陆云泽紧张地呼出了一口气,拉着他的右手把戒指摘下来了,接着又去把平安扣的红绳子解下来,放在一块儿之后重新给贺邵承戴上。
贺邵承还在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么儿。
他终于“嗯”了一声,将衣服套上,然后跳下床,把裤子也一起换上。陆云泽这才发觉自己忘记拿皮带了,又去翻找出贺邵承的那条皮带,帮着他从腰扣上拉过去。耳朵尖红红的,他一边给这个人扣着,一边低声和他说话“我们两个的事情我不是不愿意告诉姥爷,但你知道的,姥爷他年纪大,不一定能接受的。”
“你你就忍一忍。”
“我明白。”贺邵承低下头,亲吻了一下陆云泽的眉心,“么儿,我都懂。”
两个人终于一起走出了卧室,厨房里曾姥爷果然已经要吃完了。看到小贺过来,老头子笑着帮他把豆浆倒好,那边还盛出来一碗粥,“起来了吃吧,么儿这家伙拿着十块钱上街,拎了两大袋子回来,差一点就要把早餐摊子买下来咯”
“也没有很多”陆云泽咬了一口自己的大油条,“油条太占地方了,而且贺邵承胃口大,我多买点以防万一的。”
“行,行。”曾国强拿着碗喝着米粥,这米粥已经放凉了一会儿,虽然还没凉透,但也可以直接入口当水喝了。刚刚他吃了好些个锅贴,一根油条,一个肉包,最后喝点粥汤刚刚好。不过这样一顿吃下去,估计午饭就什么都不要了。
“吃完了弄弄,咱们也回县城去吧。妮子结婚的事儿办完了,回门什么的都和咱们没关系咯。你们两个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处理来着的吧”
“嗯。”贺邵承点了点头,“但是不急,公司里有其他人会帮着照看。”
“你们两个当老板的也不能甩手不管,还是快点回去吧。”粥喝完,曾国强就站了起来,去院子里散散步消食了。
他们厨房里没装空调,这会儿就一个大风扇在呼呼地对着吹,把桌上的塑料袋都吹得直响。曾姥爷一走,陆云泽就有些难受地扭了扭自己的腰。虽然和贺邵承亲密这件事已经习惯了,但在这老硬的土炕上被欺负,他还真的有些吃不消。
贺邵承的目光顿了顿,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走到么儿的伸手,帮他揉了揉腰“不舒服了吗”
“现在果然睡不了土炕了”他点了点头,又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又被你折腾了,腰酸呢。”
大掌帮他揉腰的动作又用力了几分。
贺邵承耐心地蹲在这里给他揉,好像此刻只剩下这一件事一样。虽然被揉着也挺舒服的,但毕竟还在吃饭呢,陆云泽也不想让自己那么娇气“好了,没事啦,吃完饭我们快点回县城,我再去县城那张床上睡一会儿就行。今天早上姥爷广播一放,我就一点都睡不着了。你还能继续睡,也是厉害。”
“做了点梦。”贺邵承低沉地解释着,起身时还顺便啄了一下爱人的脸颊,“好,那等会儿我们就回去。”
早餐主要是肉包买多了,其余的总体来说还好。他们两个年轻的大小伙子,把剩下来的几个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曾姥爷过来看了都啧啧称奇。虎头奔就停在院子里,把后备箱打开,需要带回去的东西直接往里放就行。昨天李婶子给了不少吃的,都用红塑料袋装着呢,这会儿就全都丢了进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吃完。
“好咯,又好回县城咯”曾姥爷舒服地上了车,给自己把安全带扣上,“来乡下住住也舒服,就是这天太热了。”
贺邵承又“嗯”了一声,将轿车引擎发动。
他一路驱车,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还能和曾姥爷在路上聊聊天。不过从曾家村到县城,开车也没用多久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陆云泽把要放冰箱的东西放好了,接着赶忙去把上上下下的空调都打开。曾姥爷还去拿了两瓶给孩子们准备的冰汽水,他这会儿都不要喝,就想回卧室睡觉。
“姥爷,我看我们午饭就别吃了,我想睡觉。”他把冰汽水放了回去,同时又摸了一下自家狗狗的脑袋。
“你这个小睡猪。”曾老头戳了一下外孙的脑门,又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贺邵承进屋稍微晚一些,因为他需要把轿车尽量停在院子靠边的位置。接过曾姥爷给的汽水,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接着又抿唇笑了笑,和老人家说了几句话。他始终都很成熟,虽然算年龄其实比陆云泽还要小上半年,但看上去却像是比对方大了六七岁。曾国强也一直觉得小贺是个沉稳的人,对他的变化一丁点都没察觉到,笑呵呵地拍着小伙子的肩膀,让他也上楼去,想歇歇就歇歇。
贺邵承点头,这才上了楼,推门进了卧室。
他其实有很多事要做,公司里的,股市里的,还有一些其他的银行投资项目。但昨夜想起的一些还都盘踞在他的脑海,让他的情绪根本无法平静。两世的记忆全部回来,贺邵承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已经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的陆云泽
他的云泽他的么儿。
“你站在那里干嘛。”陆云泽裹着被子,虽然已经闭眼眯了一会儿,但其实还没睡着呢,门板一推开,他的耳朵尖就竖起来了。眼睛眯了眯,他把被子又拉紧了一点,“你也来睡觉么”
贺邵承凝视着他,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被子被拉开,陆云泽让他躺在了自己身边,还没把姿势换好,腰就已经被搂住了。
“让我抱一会儿。”贺邵承贴着他,轻轻地吻啄着那两瓣软唇,“么儿”
“唔”陆云泽靠着他,枕着那结实的胳膊,总觉得今天的贺邵承有点奇怪。
但具体是哪儿又说不清。
“你到底怎么啦。”他轻轻戳着对方的面孔,“你不应该很开心么昨天,我们两个私下里结婚了。”
“嗯,是很高兴。”贺邵承的眉眼柔和了许多,目光中满是温柔,唇瓣则又靠了上去,轻轻地贴了贴陆云泽的唇角,“只是忽然发现,我爱你,比我想得还要深。”
怀里的人眨了眨眼,白皙的面孔上逐渐露出了酒窝。
这会儿他们都在被窝里呢,说点黏糊的话也没什么。陆云泽心里居然还挺受用,蹭着上去和贺邵承又贴了贴脸颊,“就你会说话好啦,我真要睡觉了,昨天被你折腾到凌晨,今天六点多就起来了,我现在头都晕呢。”
“你既然过来,那就陪陪我,下午我们再看看公司那边的情况今天周六,我估计王哥肯定在加班,李良生那个组不好说。论坛的收费系统好像弄得差不多了,估计再过一个星期就能正式上线”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依偎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嗅着那股熟悉的味道,整个人的精神都十分放松,“基础的产品有了,我们现在也不用着急往前赶,就在这几个应用上面继续扩展吧”
“嗯,”贺邵承搂着他,吻已经落在了那垂下的眼皮上,“睡吧。”
怀里的人是真的困了,昨夜才眯了四五个小时,这会儿又靠在了温暖的怀里,只过了片刻就彻底睡了过去,嘴唇还微张着,打起了那熟悉的小呼噜。但贺邵承却始终都没有闭眼,就这样凝视着面前的人,仿佛这张面孔怎么都看不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