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邵承出来的时候,曾姥爷还提前祝他生日快乐。
老头无论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当真和那辣酱罐上的简笔画一模一样。夜色暗沉,整个天幕都如同漆黑的大海,只有几颗星星在那里倔强地闪烁着。气温也又低了一点,据说到小年夜那天就会飘雪花了。
但曾国强在厨房里烘了热腾腾的山芋,香气伴随着滚烫的热度,一下子就把冬天这份寒冷给赶跑了。
他趁着小贺刷牙之前给了对方一个,贺邵承也没有理由拒绝,就陪着老人一起坐在厨房里吃这最香甜也最土气的零食。
在上海,他们时常能看到老头老太推着一个大桶在现场卖烘山芋,按斤收钱。么儿喜欢吃这类东西,买了好几次,但有的时候山芋好,整个内里都烘得软乎乎的;有的时候不好,烘得滚烫还是干的,吃着也不甜。他自己不挑,将那表皮拉开,直接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山芋便全都进入了他的口中,让他的身体都跟着又暖和了一点。
曾国强那边招呼外孙去浴室洗澡,然后又进了厨房,和小贺一块儿坐在小板凳上吃山芋。
“么儿小时候最喜欢这个,有次隔壁家烘,他就跑过去,对着那灶不停地瞅。你李婶就用山芋哄他,让他拿着在手里吃”老头最喜欢回忆往昔,“他吃了得有四五个小山芋,肚皮都撑得浑圆。我带着他睡觉,好嘞这臭小子,在被窝里一个屁接着一个屁。”
贺邵承想笑,但看到自己手里的山芋,又不禁顿了顿。
“然后呢,我就和他说臭死了,要放屁把屁股撅到外面去放,别全捂在被子里头。”曾姥爷嘿嘿一笑,“你猜怎么着那臭小子还真的照做了,把屁股从被子里撅出去一点,然后不停地放,不停地放”
脑海里冒出了么儿一丁点大的小模样。
其实贺邵承很能想象那个时候的么儿,因为这辈子他连十三岁的对方都见过了,接下来少年最肢体柔软的年纪,他也全都是搂着么儿一起睡的觉。唇角到底是扬了起来,贺邵承低声闷笑,那边曾姥爷也跟着咧嘴,接着才又咬了一口手里的山芋“哎,时间过得可真快,你俩都是大小伙子了。”
“嗯。”贺邵承拎起热水瓶,给彼此都倒了杯水。
老头瞅着他这样细心周到,心口便又熨帖了几分。
他其实也不傻,虽然当初因为喝药的事儿误以为是自家外孙欺负了小贺,还十分震惊了一段日子;但后来慢慢的也就品出味儿来了他家么儿明明怎么看怎么像小媳妇嘛
这不能怪小贺,毕竟两个小伙子在体型上确实有点差距。更何况,小贺对么儿是那样的好。
曾国强又瞥了一眼时钟,感觉自己这个碍事的老头应该去睡觉了。
那边浴室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陆云泽一到院子就被冷得浑身一抖,哈出的热气都变成了白霜。他当然闻得到自家飘出来的那股山芋香气,直接就往厨房这边冲,一开门便瞧见贺邵承和姥爷坐在一块儿吃东西。
他挂着一条毛巾,因为穿的睡衣是低领的,其实隐约都能看到上面一些泛着红的痕迹了。贺邵承已经站了起来,走过去帮他关了门,又好生用毛巾揉了揉头发。
陆云泽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脖子上这会儿有多羞人,“姥爷,你什么时候哄的山芋,我都不知道”
“就吃饭时候往灶里头扔的。”曾国强把最后一口吃掉,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家里头翻出来两个老山芋,我和小贺一人一个,么儿,没你的份了啊。”
陆云泽一瞪眼。
他是不稀罕这一个山芋,但姥爷现在居然都开始不给他留了到底他是姥爷的亲外孙,还是贺邵承是姥爷的亲外孙啊要不是脑袋还被贺邵承按着在搓,他肯定要跑过去不让对方走了;这会儿只能带着鼻音发出十分不满的嘟囔“都不给我留了过分。”
“么儿,我这边还有。”贺邵承哄他,“我分你一点。”
陆云泽刚想说这玩意儿吃多了放屁,但瞅见桌上那明黄色的山芋,一看就十分软糯的质感
他不吭声了。
一枚山芋两个人分,分量不多,应该不至于出现尴尬情况。陆云泽刷牙之后又抹抹嘴,丝毫不知道儿时那点破事已经全被曾姥爷卖给贺邵承了,还心想自己已经长大了,绝不会在被窝里放闷屁的。
厨房的灯也关了,整个院子里终于只剩下两个卧室还亮着。曾国强躺在炕上摸着汽水儿的脑袋,一边翻了一页知音,俨然是个沉浸于湖绿故事的老书虫。
贺邵承和姥爷打了声招呼,这才陪着么儿一起进屋。
他们卧室里如今也放了一台小电视机,但看的次数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放在柜子上当个笨重的摆设。陆云泽先上了床,假装冷静地瞥了一眼靠墙那侧枕头的位置,接着才把双脚上的鞋子踢掉,露出那白皙的脚丫,递到贺邵承的面前。
这已经是他和贺邵承之间的默契,贺邵承顺势握住那两个脚丫,拿了霜出来给么儿擦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