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从恒亲王府中出来, 一直围着长安城饶了一圈,最后才抬入了东宫。
敲锣打鼓的声响闹的整个东宫人尽皆知,一个时辰过去, 都没停下来。
太子妃躺在美人榻上, 锣鼓声响太大, 吵的她额头一阵一阵的发疼。底下跪着两个宫女在给她捏腰捶腿, 太子妃单手揉了揉额头,喘出一口气:“怎么回事”
“该是新良娣入宫了。”
宫女们跪在地上,小声儿的回着。太子妃刚问这话, 都问了五六回了。东宫之中一向安静威严, 敲锣打鼓的声响既然能传到广阳宫来,自然是大事。
“这新良娣倒是有本事。”
太子妃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她面上虽是笑着,端庄, 优雅, 但却感觉头却越发疼了。太子妃深深地踹出一口气, 揉着太阳穴的手却是越发的加重了些。
“这人还没进宫, 就闹出这样的动静来。”寻常里,搅和不出这样的动静来。
之前,就算是夏良媛等人入宫,也是安安静静的一顶轿子给抬进的东宫。这位新良娣虽是陛下亲自下令赐的婚,但良娣到底是良娣,敲锣打鼓的声响一两个时辰都不歇下来,也太不将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了。
下面跪着的几个宫女, 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太子妃仰起头,忍受太阳穴那一下一下的跳动:“派个人前去看看,人既然进来了, 就让礼乐都撤下去。”
“整个东宫都是这个声响,闹的本宫脑袋疼。”
广阳宫的小太监立马出去,没过一会儿又像是丢了魂一样的跑了进来。
“娘娘娘”小太监像是受了惊吓,跪在地上,一口气接着吐出一口气,嘴唇哆嗦着,一句话许久都说不出来。
“让这该死的声音都让本宫停下。”
小太监跪在地上,膝盖都是僵硬着的。
他跪在地上,脑门贴地一下一下的磕着头。但说出口的话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连着声音里都是带着颤。
“停停不下来。”
“怎么会停不下来”太子妃眼睛往上一扬,脑袋开始越发的疼了,她气的伸出手,指尖都是哆嗦着:“本宫的话都不管用了不成”
小太监吓得不敢说话,没一会儿,元承徽倒是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她上前,二话不说立即跪下,整个人一张脸也像是没了血色。
“娘娘娘。”元承徽仰起头,整个人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她仰头,看着太子妃的样子,神情像是活见了鬼。
太子妃揉捏着脑袋的手放下。
元承徽深深吸了一口,才道:“娘娘可知道,外面的这些声响是什么”太子妃低下头,眼神盯着元承徽,没说话。
而元承徽也像是不用她说,自顾自的深吸了口气,又道:“是那位新良娣的嫁妆入了宫。”
太子妃撑住扶手上的手一瞬间收紧,后躺着的身子也渐渐立得笔直:“本宫当初以太子妃之位入的东宫,嫁妆是一百八十抬。”
那时可当真儿是十里红妆,她迎亲的队伍从陆家抬入东宫,当时整个京都无人不知。
后来,在京都之中,任凭是谁都没越过她去。
“区区一个良娣,她能抬多少嫁妆” 太子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下垂着的手指动了动,道:“一个多时辰都抬不过来过分了吧。”
元承徽跪再地上的膝盖泛着软,她抬起眼睛往太子妃那儿看了一眼。
眼中之中带着一丝太子妃看不懂的复杂。低下头,暗自琢磨两下,到底还是开口:“数数”
“数十抬”
太子妃诧异的仰起头,像是轻笑了一声。然而,她那笑意还没到眼底,元承徽却是拼命的摇了摇头。
“是数数都数不清”
话既然已经开了口,接下来的事就好说多了。元承徽抬起头,想到刚刚那场景,手心一阵发凉:“太子亲自去了神武门去迎,这位新良娣的花轿绕着长安城一圈。而而嫁妆陆陆续续的抬进来,如今少说都有两百多抬了,那些抬进来的嫁妆还还还看不见尾。”
“良娣入府却到底不过是位侧妃,这番举动赤裸裸的就是在打您的脸啊娘娘。”元承徽大呼一声,跪在地上哐哐将头猛然往下磕。
搭在扶手上的手一用力,太子妃整个人站起:“怎怎么会。”
她是陆家的嫡长女,姑母又是当今皇后,她以太子妃的尊荣入宫,其中风光无限已经算是无人能敌。
这新良娣是何人,哪家的小姐
两百多抬的嫁妆,居然胆敢将她踩在地上太子妃狠狠地咬着牙,后牙槽都要咬碎了:“好得很。”
这位新良娣有本事,新来的第一天,就打了她的脸。
合欢殿中
外面叽叽喳喳的热闹成一片,玉笙坐在床榻上,听着脚步声响起。
她抬手掀开盖头的一角,往前方看去。
就见三七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瞥见玉笙的眼神之后,眼圈瞬间就红了:“小姐,真的是你。”自从小姐瘦马的身份被人知晓之后,被陛下叫去就再也没有回府。
东宫上下所有人都说她们小姐定然是没了,因为欺君之罪被陛下处置了。她们天天去打听,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太子殿下也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还要迎娶新良娣。
三七在背后里不知掉了多少眼泪。却是从未想过,小主这还有一日能回来。
眼看着她的眼睛又要红了,玉笙赶紧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可不准再哭了。”
三七红着眼圈,硬生生的将眼泪给逼了回去:“我我高兴。”
玉笙眼神往屋子里转动了一圈,瞧见素嬷嬷,冬青等人都在,眼圈也有些泛红:“都别哭了。”话虽是如此,可这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日她会回来。
那日,太子妃等人在这东宫,撕破了所有的脸面,逼她逼到了绝境。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却是从未想过,自己还有重新回来的机会。
“小主可别哭出来。”素嬷嬷走上前,安慰着道:“小主今日可是新娘子,是做良娣的人了 ,若是哭了可不吉利。”
“良良娣”玉笙回过神色来,抬起头看过去:“什么良娣”东宫之中已有纯良娣与赵良娣,怎么还会有第三个良娣
“陛下亲自下的令,小主如今就是良娣。”
三七等人相互看了看,随即又笑着跪了下来:“叩见良娣娘娘,娘娘大喜。”
她如今是良娣
脚步声响起,太子殿下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侧。太子殿下今日一身红衣,整个人都显得与以往不同起来。
“殿下”
玉笙将眼神看向门口,后者看见她,脚步越发加快了两分。
“你这盖头怎么自个儿拿下来了”
太子殿下走过去,瞧见玉笙的那张脸,语气里一阵无奈:“孤还亲自过来准备给你掀呢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殿殿下怎么不早说。”
玉笙手中抓着盖头,瞧着越来越近的人,罕见的带着几分无措。大红色的衣摆在她眼前晃荡,她这才像是反应过来。
今日,是她与殿下的大喜日子。她穿着嫁衣,坐着花轿,名正言顺的被抬入了东宫。
虽她不是正妻,殿下却亲自去神武门去迎了花轿。
这样隆重的场景,大概是所有女子的梦想。
太子站在床榻边的暗处,一直在打量着她。从她的花轿出了乾清宫,动静就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知道花轿抬入了恒亲王,也知道,她在恒亲王府说的那些话。
更甚至,他是从陈珩那狗东西手中,将人接过来的。恒亲王府坐在马上,绕着长安城一圈亲自将她送到自己手中。
从此以后,整个恒亲王府,都将是她的后背。
但是没有关系,有些时候,过程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结果。只要她这个人平平安安,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他面前,这些就够了。
“莫非这个还需要人说不成”太子走上前,同时手往背后摇了摇,示意身后的奴才们都下去:“孤满心欢喜,如今看来却是遇见了个不识情趣儿的。”
他轻笑了一声,同时弯下腰,修长如玉的手伸上前,亲昵的掐了掐玉笙的脸。
那带着迦南香的气息靠近,玉笙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归宿感。她总算是回来了,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回了东宫。
还是在太子殿下身侧。
太子妃、赵良娣、元承徽这些人。大概是死也不会想到,她一个被贬为庶人的人,还会回来。
“殿下”玉笙嘴角在笑着,同时手伸出去,一把勾住了太子殿下的脖子。
太子本要直起来的腰,瞬间又弯了下来。清隽的眉眼微微往下看,他那眼睛看了玉笙一会儿,眼神之中一闪而过一丝诧异。
又像是有些高兴。
他站着任由她抱了一会儿,又像是无奈的低下头。修长如玉的手伸上前,一把掐住了玉笙的腰:“怎么了忽然之间怎么热情”
这段时日发生了太多的事,细算起来两人除了上次那匆匆一别,也算是好几日没见了。
不可避免的,玉笙觉得面前的人带上了一丝陌生感。
只如今她这一抱,却奇异的又消失了。太子殿下还是往日里那个太子殿下。
太子弯下腰,捧着玉笙腰间的手。说出口的话也像是含着笑意,从喉咙里面溢出来,里面全是温柔。
“嗯”
沙哑的声音轻哼了一声,同时,那捧着玉笙的手又加了一丝力:“怎么回事啊”
那含笑的语气逗的人浑身都是臊红的。
玉笙低下头,抿着唇却不吭声儿。那只捏着她的手也不着急。
玉笙整个身子都软了。
“ 是想孤想的吗嗯”
玉笙贝齿咬着牙,求饶般的倒在了他的怀中,红着眼睛点着头。
“是是。”她支支吾吾的开口,眼神害羞的根本不敢往他那儿看。
太子眉眼带着笑,弯下腰,吻了吻玉笙的唇:“乖,说仔细点。”他今日可谓是温柔极了,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
连着平时里那叫人难以靠近的气息都少了些许。
连着手指都温柔的不像话:“是什么,完整的说给孤听。”
玉笙根本无法拒绝,也无法挣扎。
她如没了骨头般扑入他的怀中,整个人犹如只听话的猫,乖乖的说出他想听的话。
“是玉笙想殿下了。”
她乖的不可思议,仰起一张脸,往他眼睛里看过去,额间的东珠坠子微微晃荡,映着那梅花花钿越亮的惊心夺目。
太子低下头,认认真真的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弯下腰又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
“是么”他轻笑着,语气温柔,可那行为动作却却是丝毫都不放过她:“你仔细说说,哪里想孤了。”
殿下的这点恶趣味,还当真儿一百年都不变。
玉笙知晓,不按照他想听的说,后面,定然将会有无数的问题在等着自己。
“都想殿下。”
她眼睛仰起来,让太子殿下打量。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盯着一个人瞧的时候,里头满是真诚。
玉笙任由太子殿下瞧着自己,没等太子殿下主动,她又仰起头,甜甜的在太子殿下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这儿想。”
唇瓣落在太子殿下唇角,瞬息之间又立即移开。
玉笙话说着,又低下头,将太子殿下放在腰侧的手紧了紧,又道:“这儿也想了。”她一脸的无辜,模样更是单纯,可说出口的话,却又是勾的人心痒痒儿。
太子放在她腰间的手变得僵硬。
那掐住玉笙腰间的手指也是瞬息之间用了一丝力气,随即才一点点慢慢的松开。
“哦” 低下头,他两只手捏住那嫁衣上的纽扣,来回动作了两下 ,指尖像是要将那纽扣给解开的,虚虚晃晃的,又没有在动手。
“真的吗”
“殿下不信”玉笙仰起头,漂亮的一张脸上对着发他的脸瞧,顺着他的话茬儿往下接。
殿下这手段,都是在戏折子里学的。
无非就是,想不想我,哪里想哪里想了给孤看看。
跟了殿下都一年了,玉笙对他的手段可谓是了然于胸。但无奈殿下就是吃这一套,喜欢这手段,且乐此不疲。
“孤不信。”太子低着头,说出他的口头禅。
“哪里想了,给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