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听到孟云臻那边的动静, 时景歌疑惑地看了过去,似乎在询问。
孟云臻摸了摸鼻子,“被绊了一下。”
登时, 时景歌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孟云臻敏锐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时景歌收回眼神,“向老板表示亲切慰问的眼神。”
好一个亲切慰问
孟云臻差点笑出声来。
一阵轻风吹过,那个玫瑰随风摇曳, 花瓣在时景歌指尖滑过, 带着几分缠绵的味道。
时景歌想要将这朵玫瑰摘下来,但是
毕竟,是人家的花。
时景歌看向孟云臻,微微抿起唇,似乎有些纠结。
好一会儿, 时景歌才慢吞吞道:“符纸的钱你还没给我。”
孟云臻:“”
“拿这朵玫瑰抵了吧,”顿了顿, 时景歌飞快地补充道, “抵一部分。”
孟云臻有些好笑,他毫不犹豫道:“全抵才行。”
时景歌眯起眼睛,孟云臻毫不相让。
“我们家的玫瑰,可都是自己亲手种的, 哪里会对外售卖”
孟云臻振振有词, “这不是一朵玫瑰, 这是一片心意,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时先生当然可以选择收下这份礼物。”孟云臻满目无辜, “但是时先生又不肯收,那这玫瑰的价值,当然不能以平常玫瑰来衡量了。”
“确实。”时景歌瞅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废话, “抵了。”
孟云臻:“”
这么痛快
“只是,”时景歌话锋一转,“每一张符纸也都是我亲手做的,费尽心血,耗时无数,对我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但因为孟先生是我老板,又有小海的情谊,我思前想后,才愿意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卖给孟先生。”
“可惜的是”时景歌拖长了尾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遗憾摇头,“没有下一次了。”
怪不得这么痛快。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啊
孟云臻看着时景歌的侧脸,心里倒是生不出什么恼怒,反正这么多天下来,他就没从时景歌手里讨到过什么便宜,早就习惯了。
这种和时景歌斗智斗勇的交锋,还很有意思。
这让孟云臻对此非常着迷。
难得还有一个在嘴巴上不让他占到便宜的人呢。
“我可以找小海。”孟云臻故技重施。
时景歌轻蔑一笑,耸了耸肩,“小海才不在乎价钱。”
孟云海说不定还能在原来的基础上给他翻个倍。
孟云臻想了想,还真是他家小兔崽子的性格,他扬了扬眉,开玩笑般道:“你到底对我家小兔崽子做了什么,让我家小兔崽子胳膊肘全拐到你那里去了”
时景歌眼眸一闪,他沉默着将那朵玫瑰摘了下来,倏地一笑,语气随意,但孟云臻总感觉有些冷。
“因为我是一个高明的骗子啊。”
好像生气了
孟云臻看着时景歌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新奇。
当初他带着保镖砸门、在言语里下套、当面质疑时景歌的时候,时景歌都没有生气。
这些天,哪怕时景歌嘴上再凶,也没有真的生气。
怎么就被他惹生气了呢
“喂,小”孟云臻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嘴里刚吐出一个字,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时景歌扭头回去看他,表情有些古怪,“你这是平地摔”
孟云臻艰难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郁闷道:“我这是被绊倒了。”
他看了看脚底下那块石头,蹙眉,“刚刚就被它绊了一下,没长记性,又来了第二次。”
“这也太倒霉了,”孟云臻看向时景歌,诚恳道,“有转运符吗”
“有啊。”时景歌爽快道。
孟云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卖吗”
时景歌耸了耸肩,“我又没说我有。”
“不仅有转运符,还有转运珠,转运手串等等,”时景歌指了指大门,“出门坐车,去商场,只要有钱,这些全都能买到。”
“说不定还能打个折呢。”
“你可真是”孟云臻摇了摇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时景歌唇角微动,满脸茫然,“冒昧打扰一下,需要我帮你拨打120吗”
“咱看看脑子,别讳疾忌医啊。”
孟云臻笑得停不下来,连形象都不要了,一只手捂着肚子,半蹲下来,“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妙语连珠呢”
“是脑子。”时景歌冷漠以对。
孟云臻突然道:“小歌,你有没有发现,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回应”
“一开始的时候,我说十句,你能回我一半就不错了。”
“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变化”
“是爱吗是责任吗还是”
孟云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景歌忍无可忍地打断了。
“是金钱”
斩钉截铁,不留半分余地。
看着时景歌警惕的模样,孟云臻耸了耸肩,“随你怎么说。”
言下之意就是,反正我认定的事情,你别想改。
时景歌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你的脑子”
时景歌刚说了四个字,就被孟云臻打断了。
“小歌,你这样不对。”孟云臻叹息般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是个骗子,你现在就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成功地骗到了我,并且让我对你充满了信任。”
“但是你没有。”
“嘴里说着钱钱钱,却觉得我脑子有问题,试图把我送往医院,拯救我的脑子”
“救了我的脑子,你还怎么行骗”
“一个合格的骗子,可不能出现这样的疏漏。”
时景歌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你闭嘴”
“又错了,”孟云臻站起身来,“你不应该激动,你应该微笑,然后和和气气的,要以骗到我为主要目的。”
“你现在这样,一副被戳穿了的模样,让我怎么相信你是个骗子啊”
“你不行啊小歌,要不然你给我教点报名费,让我教你怎么做个骗子”
“你这样太假了,别说我们家小兔崽子喜欢你,连我都喜欢你了。”
“因为你太可爱了。”
孟云臻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的歉意,已经表达的明明白白了吧
刚刚那个小小的调侃造成的伤害,应该可以,缓解了吧
下一秒,孟云臻就对上了时景歌的眼神。
那一刻,孟云臻只觉得,如果眼神能够伤人的吧,他现在已经被时景歌活活剁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时景歌漠然道,“我要去催一催张姨,怎么家庭医生还没到呢”
时景歌走得极快,那背影就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
孟云臻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越来越大,隐隐有些猖狂。
时景歌的背影一顿,但最终还是没有扭过头来,只是透出几分气急败坏。
孟云臻笑得恨不得跪在地上,好一会儿,他伸手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水渍,意味深长地看着时景歌的背影。
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这样的时景歌似乎也生气,但是孟云臻知道,这跟刚刚的生气,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真生气但是不表现出来,一个是假生气但是表现出生气的模样。
但是时景歌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孟云臻本来以为,时景歌嘴里的骗子像是讥讽,现在却发现,这更像是一种提醒,一种暗示。
就像谎言说得多了,总会让人误以为是现实,这种提醒暗示说得多了,便真让人觉得他是个骗子。
可是时景歌为什么要让别人以为他是个骗子呢
时景歌身上藏的秘密,可真多啊。
就像一个被迷雾包裹的旋涡,吸引着无数热衷于冒险和解密的灵魂。
望着时景歌远去的方向,孟云臻慢慢地看向身边的玫瑰,他突然觉得,红玫瑰也确实不错,娇艳欲滴,热烈奔放,很是迷人。
孟云臻伸手,试图掐下一朵红玫瑰,结果一阵刺痛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来。
被玫瑰花茎上的刺扎伤了。
孟云臻用力挤压手指,看着指尖上那抹红,突然觉得,时景歌和红玫瑰很像很像。
一样的带刺,一样的伪装,一样的招人喜欢。
他倏地笑了。
时景歌将那朵玫瑰带回房间,特意找张姨要了个花瓶,将玫瑰放在花瓶里,摆在床头。
他沉默地看着那朵玫瑰,好一会儿,才叹息地捏了捏玫瑰花瓣。
然后,他垂下眼睑,自言自语般道:“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来着”
没有人回答他。
空气中吹起阵阵的风,撩起他的发丝,就像给了他一个拥抱一样。
时景歌揉了揉眉心,斜靠在床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有些困了。
时景歌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渐渐飘起一个虚幻的影子。
和半夜所见的还不同,要虚的多,仿佛下一秒,就能散在空气中一样。
那虚幻的影子在时景歌身边绕了两圈,脸上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些许委屈的神色。
好一会儿,一个微弱的、沙哑的声音才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
“是爱。”
那个影子张开双手,虚虚地将时景歌环绕在自己怀里。
“收了我的玫瑰,就是我的人了。”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不不可以反悔了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个影子似乎变得“实”了一些。
“别相信那些人。”
“只有我才是最喜欢你的”
“别的都不可信”
时景歌睡得很安详,只是因为姿势问题,唇瓣微张。
影子不敢去看他微张的唇瓣,只注视着时景歌脖颈的位置。
但是越压抑自己吧,眼睛就更不由自主地往那个位置瞥。
瞥一眼过去,立马就收回视线,就这么惊鸿一瞥,那印象自然就更深了。
不仅印象深,还给美化了。
那唇瓣真好看啊。
微红,又软,太勾人了。
好想碰一碰
那一刹那,恶鬼只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发烫。
他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不不行
他的实力还没有恢复,无法控制恶鬼的阴森鬼气,所以这才弄了个虚影过来。
如果想要碰触到人,他的本体必然会出现,还需要凝结成实体,而无法控制的鬼气,必然会随着他的碰触而伤到他的珍宝。
不不可以这么做
刹那间,虚影消失在房间内。
就仿佛是落荒而逃一样。
别墅外面,玫瑰花丛随着风剧烈摇曳,漂亮极了。
自那天起,孟云臻似乎就找到了“对付”时景歌的办法。
时景歌对他冷嘲热讽的时候,他就语重心长地跟时景歌说,“骗子不能这么做,你这么做会失业的。”
然后就会给时景歌提许多意见,比如温柔和善啊等等,还特意摆出一长串的话术,告诉时景歌什么语气怎么读效果最好,让时景歌登时升起了一种举报他的心。
倒是孟云海,偶尔听到孟云臻这么说,十分不高兴,私底下向孟云臻抗议,“才不是骗子呢”
孟云臻很无辜,“我又没说他是骗子。”
孟云海瞪他,那你干什么那么说
“是他想做骗子,我这不是教他呢吗”孟云臻双手投降,分外委屈。
孟云海瞪了孟云臻一样,完全不信,扭头就想走。
孟云臻眼眸一转,突然笑道:“他不仅想做个骗子,还想做个好老师呢。”
孟云海脚步一停,回过头来,“什么”
“他买了好多本书,就在他行李箱里藏着呢,全都是关于如何做一名好老师的,我上次见了,他还在上面做了笔记呢,可认真了”孟云臻信誓旦旦地说道。
孟云海眼眸一下子就亮了,“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孟云臻好笑地问道,“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吗”
孟云海想了想,还真的没有,“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做他的师父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孟云臻笑了笑,“去问问不就好了”
问
要是能那么轻易地问出口就好了。
孟云海摸了摸鼻子,有些不高兴了。
那天饭桌上,孟云海的眼神就总是飘向时景歌,满是纠结的样子。
纠结了半天,都没开口,最后还是孟云臻打破了这个僵局。
孟云臻拉着孟云海去给时景歌送书,书名就叫做一个骗子的自我修养。
“我教给你,他要是拒绝你,你就哭。”
“他保证就不拒绝你了。”
孟云海抿唇,“师父教过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要师父还是要男子汉”孟云臻斜眼瞅他。
孟云海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房门被敲响,时景歌打开房门,警惕着看着孟云臻。
孟云臻将那本书献给时景歌,兴高采烈道:“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时景歌看着那本书,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在跳舞。
“接啊,”孟云臻催促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印出来的呢,为了写这本书,我死了好多脑细胞”
时景歌咬牙切齿道:“谢谢,不用了”
孟云臻皱眉道:“你不是要做骗子吗我这是在帮你”
时景歌这些天被孟云臻骚扰的简直没有脾气,他只好咬牙道:“我不做骗子了,你给我闭嘴。”
孟云海太震惊了,忍了又忍,没忍住问道:“你还真想做骗子啊”
“我不仅想,我还做了呢。”时景歌面无表情道,“你不就是被我骗到手的吗”
孟云海更震惊了,“不是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吗”
时景歌:“”
“你那个时候根本不理我啊,”孟云海回忆了一下,“不是我死缠烂打吗”
时景歌看了孟云海一眼,不想说话了。
孟云臻摊了摊手,很是无辜。